成都——珠峰：骑行2800公里的求婚

凹凸曼

　2016年5月，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之后，我带着多年来满脑子都是西藏梦的小懒喵从成都出发，经川藏南线、中尼线、珠峰线，经历扎胎、塌方、冰雹、狗追等插曲，最终骑行到珠峰大本营。转眼间，时间又已过了半年，现在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整理好回忆的碎片，写下这点小小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在路上”的故事。

在出发之前我们做了若干准备工作。首先是装备。几年前我们就选好了自行车——Trek的4300. 虽然在同等价位之下，Trek的配置比其它牌子低，但整体系统性能好，骑着舒服，可靠性也不错。后来事实证明，我们这两辆车，在两千多公里的路上除了一次扎胎之外，没出过任何问题。


事后来看，惟一值得商榷的就是是否应该要减震前叉。那时买车的时候，就考虑过干脆买硬叉，既省钱又省重。但由于当时对将来将要面对的路况做了过于恶劣的估计，还是终于选择了4300的这个100mm行程前叉。然而事实上，在我们后来这几年的旅途中，前叉的减震总共就只打开过一两次，开减震骑行的总路程不超过10公里，其余时候都是锁着的，跟硬叉无异，还白白增加了几公斤的重量。

　　此外，给车配上了加强过的钢制货架（本来想用终极大魔王开朗货架，结果发现安不上），外加驮包、防雨罩、手机架、保温水壶、骑行手电、背包、头盔、皮肤衣、冲锋衣、雨裤、手套、护膝、袖套、头巾、面巾、捆扎带、长筒塑料袋。我们一直没有买专门的骑行服，因为从几次骑短途中发现，皮肤衣+冲锋衣+防汗内衣已经足以应付各种自然状况。

　　此外带了一些简单的修车工具，两条内胎，气筒、备用螺丝、电池等等。

　　有些东西是不用带的，一是防晒霜，因为再好的防晒霜也挡不住高原的太阳，必须用头盔、面巾和长袖长裤把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其次是睡袋、帐篷。如果不是要远行阿里和藏北高原的话，这些都不必要，徒增负重。

一早从成都出发沿318国道经新津骑往雅安，全程基本是平路，略有起伏。经过一天160公里的骑行，顺利到达雅安。

　　318国道在几十年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八十年代，从成都入藏的汽车司机，第一天就得住雅安。而现在，自行车都能朝发夕至了。






自行车驮包用的GDW的，驮包的防雨罩后来被认为纯属多余。驮包本身是防雨的，不大的雨完全没问题。如果雨大到会让驮包漏水的程度，那也别骑了，找地儿躲雨吧。

　为了准备这次出行，我们在过去的几年中进行了不少拉练，有远有近，顺便游山玩水，比如环洱海，比如去川西高原。






　　出发之前，我跟小懒喵打赌，看谁会在路上当拖油瓶。她是女生，而我膝关节不好，她说肯定是我。这个赌我差点输，因为我在骑到八宿的那天晚上浑身发冷差点感冒，不过还好终究没倒下，虚惊一场——在高原感冒,是可能搭上性命的。

雅安是茶马古道上重要的交通枢纽，离开雅安出城十几分钟就能看到茶马古道的雕塑。然后一路往西，开始溯青衣江河谷上行，进入二郎山山系。






　　二郎山上遇到了很多骑友，这是我们遇到的年纪最大的一对，老大爷72、老奶奶68了。他们去年刚骑完了环海南，今年来挑战318，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我们当时很怀疑他们能坚持多久，能骑到川藏边境吗？然而，事实上，我们过了二郎山之后就离开318去穿越贡嘎，等到再遇到这二位老人的时候，已经在波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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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全，我们遇到了塌方，路被拦起来，机动车不让过，于是我们只好在一眼看不到边的堵车队伍中穿行。事实上，我们的运气很好，再晚一天，连自行车也不让过了，走川藏线的人只能从荥经、石棉绕道，多走几百公里。






　　我们最终来到了二郎山隧道口，这里也是青衣江和大渡河的分水岭，隧道这边是青衣江流域，那边是大渡河流域。

　　一般人老老实实从隧道过去就好了，当然也有喜欢自虐的，跋山涉水要去走二郎山的老路，路程大概多20多公里，不过时间就不止多出一两个小时了……二郎山老路大概是下面这个样子的，问题是没什么风景啊。
传统的进藏路线，过了二郎山，沿大渡河而上经过泸定、康定翻越折多山，到达新都桥。我们拒绝走这段没有什么风景的路线，而是决定沿大渡河南下，经田湾河谷的原始森林地带，穿越贡嘎山系，经甲根坝到达新都桥。这条路汽车走不通，是一条由林间小路、马道、山道连接而成的崎岖路线，有多处被河流、溪流切断，需要涉水而过。

　　如下图，绿色箭头是传统的进藏路线，从右边数第二个绿箭头的位置是泸定，右数第五个绿箭头的位置是康定，从左边数第二个绿箭头的位置是新都桥。黄色箭头是我们要走的路，也就是传说中的贡嘎山环线的南面精华部分，能够看到最壮丽的雪山视觉盛宴。绿色路线跟黄色路线分手的地方是在出二郎山隧道之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岔路口，左拐进入一条非常陡的小路，就可以直降二郎山脚下的冷碛镇，而不左拐的话，继续沿大路走就到泸定。今年是传说中的红军飞夺泸定桥80周年纪念，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这里基本上是二郎山的最高处。前面的路口左拐之后，我们就暂时告别318上的骑友们，再遇到318的时候，将是在新都桥了。




　　从二郎山速降至冷碛镇不需要太长时间，但山高坡陡，必须注意安全。冷碛镇是去牛背山和四人同的很好的出发点，不过牛背山我们已经去过了，这次，要走更长远的路。

　　从冷碛沿大渡河一路往南，直奔草科藏族自治乡而去，那里是进入贡嘎山系的起点。
　

　　大渡河大桥。本来没什么好拍的，但因为是长者题的字，还是捏一张吧。这时候路上的汽车减少，骑行口罩已经换成了面巾。
　

　　沿大渡河南行数十公里，一条碧绿的江水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大渡河的支流田湾河。然后我们告别了大渡河，在大田隧道入口之前拐向西，进入了田湾河的流域。


　　就在大田隧道口，我的车扎胎了……还好，这是两千多公里路上仅有的一次扎胎。火速修好，然后摸黑在晚上九点左右赶到了草科藏族自治乡。到草科乡之前的夜路非常难恐怖，荒郊野外，没有一丝星光，全靠骑行手电照路、GPS导航。然而草科乡却是一个温暖的去处，这里有AAAA级的田湾河风景旅游区，有疗养休闲的地方，甚至还有长途旅游客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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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嘎山，号称“蜀山之王”，主峰海拔7556米。如果从山脚到山顶算绝对高差的话，它的高度能排进世界前几位，因为它的山脚在田湾河谷，海拔只有1500米，完爆西藏那些蹲在四千米高原上的雪峰。从这里开始，我们即将进入它山脚的田湾河谷原始森林地带，而在下面这张照片里，水泥路面就到此为止了。

　　我们从这里开始穿越田湾河谷的原始森林，预计用时两天。总的来说这里的森林还是保护得不错，田湾河的河水虽然水量远不如它流入的大渡河，但非常清澈干净。路上有一些零散的村庄，遇到的无论是汉民还是藏民，都比较友好，只是有的地方有狗，还是比较吓人的，不要去惹，快速通过吧。

　　高山上的天气变化莫测，一会阴云密布，一会又笑逐颜开。

　　草科乡到子梅村之间唯一的住宿点就是这位藏族大叔管理的森林防火站，然而做饭需要自己动手…

　　在防火站，我们还遇到了挖虫草的藏民，他们一般是开着摩托车上山，带够口粮，在山上一呆就是一周以上，晚上就在山上崖边找个避风的地方过夜，风餐露宿，极度辛苦。要是遇到下雨、或者某些“可爱”的小动物，也只能安之若素。最怕的是遇到塌方或者泥石流，就会有生命危险。然而回报也是很丰厚的，技术熟练的藏民一周能挖上百根虫草，一根卖几十元，比普通的上班族强多了。我们跟他们聊了一阵，他们就大方地给我们看他们刚挖到的虫草，新鲜出土，绝无假货。


躲开了一场持续一晚的雨之后，我们继续在森林中穿行。





　　这条路上有好几处涉水区，道路被溪流和河流切断。我们事先准备好了长筒塑料袋，套在腿上趟了过去。此外，我们在出发前规划的时候，也把出行时间选在了雨季之前，否则这几个涉水区中有一两个是很难过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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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把我们的去路拦腰截断，河上没有桥，所以必须趟过去。这也是我们趟过的最大的一条河。如果雨季到来，一天多下两场雨，汹涌而下的山流就会断绝所有过河的希望，那就不知道要绕道多远才能过去了。

　　在森林中前行很久之后终于来到了巴旺海边上。巴旺海是一个高山湖泊，因为气候原因，几乎所有的湖泊都在经历着一个干旱期。

　　沿着湖边的山路继续前行。走这种路完全就是找虐，在被虐中寻求快感。这条路地图上是没有的，也基本没有人经过，一天下来大概能遇到三五个挖虫草的藏民，其余全是野生动物。这里的原生态真的保护得非常好，没有马路，没有车辆，没有旅游开发，没有门票，没有商贩，没有手机信号，只有森林、湖泊、峡谷、河滩，围绕在山间的云雾，和完全不怕人的野生动物，一片纯粹的大自然净土。当初选这条路线的时候，小懒喵有所犹豫，怕进去了出不来。现在看来，冒的这点点风险，是完全值得的。







　继续深入贡嘎山系，海拔也在增加。经过两天的跋涉，我们上升到了海拔三千米的高度。植被从森林变成了高山灌木、高山草甸。
　　三千米，这已经是峨眉山山顶的高度，比成都高出了二千五百米，比二郎山和五岳之首的华山均高出了一千米，然而，放在贡嘎山这里，这才只是开始。

　在子梅村的一家藏族民居中又住了一天之后，再出发的时候我们已经能看到雪线了——这表示，我们即将进入贡嘎山的核心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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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开始，我们需要骑行到海拔4500米以上的贡嘎山系核心地带去观赏最壮观的雪山盛景，同时还要祈求老天爷保佑不要遇到坏天气。进山之前，我们已经反复念过菩萨，期冀RP大爆发。当然，说的是骑行，其实有相当一部分的路是推车而行的。
　　从进入田湾河谷开始，我们已经连续几天在大山中穿行，从河谷森林、山地灌木、高山草甸一直到接近雪线的地带。现在已经离贡嘎山的主峰越来越近，而路也越来越难走。在烂路、随时随地刮起的大风以及高山缺氧之下，最后向子梅垭口冲刺的那十几公里山路，我们花了将近五个小时才走完。

　　这应该是自行车山道中的终极挑战了，推到这里我在想，有没有大神能全程骑上去的呢？我估计是有的，也许只是我福缘浅薄，遇不到吧。


　　前方就是子梅垭口，照片左边的盘山路是另一条上来的道路，险峻程度跟我们上来的这条路差不多，所以看它就知道我们是怎么上来的了。这里用GPS实测，海拔4700米。


　　现在我们在4700米的高度向垭口顶作最后的攀登，小懒喵告诉我她只剩最后一点洪荒之力了。


　　终于到了。。。


　　整个传说中的大雪山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整个大雪山山系从近到远绵延向北，高度逐渐降低。在极远处山系的北缘，亦即离我们现在所站位置五十多公里的地方，就是传统川藏路318国道上的第二座高山——折多山。在此时此刻，与我们一同从成都出发的骑友，已经在两天前经泸定、康定翻越了折多山，现在正在向理塘全力进发，而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难度大得多的路，只好等出山之后再慢慢去追好了。

　　贡嘎山的珠峰依然若隐若现，不肯露出尊容，不过这一遗憾很快就会在第二天得到补偿。

我们目前的位置就是图中的子梅垭口，在贡嘎山系的最核心地带，这里也是普通人能够观赏贡嘎主峰最近的位置。这里越野车可以到达，但是没法从我们的来路穿越原始森林到达这里，而是只能绕行泸定、康定翻越折多山从甲根坝乡过来。地方政府没有修路搞旅游开发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因为那一片原始森林、湖泊和高山草甸至今没人来踩踏破坏扔垃圾、还能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就是因为这里被划为贡嘎山自然保护区，并且汽车进不来。一旦哪天路修通开始收门票，也许这片净土就要遭殃了。

　　翻过子梅垭口，我们继续向雅哈垭口进发。一路上经过玉龙西村和泉华滩，这里已经有路能通汽车，但手机信号依旧若有若无。这当中还下了一天的雨，一下起雨来山上什么都看不见，而我们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于是在当地藏民家中又多住了一天，这一天里不断念各种菩萨的名号保佑第二天能有一个好天气，估计把菩萨也搞得烦得不行。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望无际的晴空，大雪山清晰可见，一直延伸到天际。肯定是菩萨烦死了，干脆给你个晴天，省得这两个人唠叨个没完。我们立即收拾好装备，上路！

　　碎石搓板的山路依旧弯弯绕绕，偶尔有越野车和大功率的摩托车经过，这条贡嘎山环线最近一两年在骑行者当中慢慢有了名气，但来的人依然不多，至少我们一路上没有遇到过其他的骑行者。

　　上面这张照片的最右边就是贡嘎的主峰，总算弥补了昨天的缺憾。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是雅哈垭口，海拔4600米，高海拔+烂路+太阳暴晒相当地虐人，我担心小懒喵随时会被晒脱水变成喵肉干……盘旋回绕的上坡山路无穷无尽，似乎垭口永远遥不可及……而且，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并不是垭口，而是翻过垭口之后还有六十余公里的新都桥！

　　最终我们还是到了垭口，这里有一些开越野车来的游客，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打量我们，然后问我们去哪里，我说我们去珠峰，然后人家就再重复一遍外星人表情包……有位和蔼可亲的游客帮我们捏了张合影，然而照片是这个效果。。。

　　来了垭口不能什么都不干，于是我们就去爬了一下上面照片箭头指的那个山头。爬上去之后，再一次经历了雪山盛宴的洗礼。

　　贡嘎主峰，这一次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