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0日,间隔年整7个月。
和离开双廊时一样,那些熟悉的风物从眼前驶过,
我在车上低沉地吐出几个字:“再见,北川!”
心里却默念着另外一句:我爱这里,爱到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女班长送了我一个本子,扉页里塞了根羽毛,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诗。
绿色的墨迹,如她的年华般美好。
《离 • 花》
或许你将要远去
或许我会把你忘记
可你用粉笔勾勒出的
一朵名叫梦想的花
已在我心里发芽
我想
在这青葱岁月里
总有一段属于你的时光
四个月很长
长到每一天都很漫长
四个月很短
短到彼此刚熟悉就要分开
在你离开时
我一定要笑着送你
千万不要流泪
丁老师,虽然很舍不得你,但不能因为我们的自私而束缚住你的脚步。虽然你说你是为了逃避现实才来支教,但你带给我的感动,铭记于心。还记得我生病的时候吗?其他老师都没注意到我,唯独你关心我。这让我觉得,你不是一位老师,而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我不善言谈,平时并不是经常和你聊天,所以我很羡慕那些同学和你玩得很好。我很想和你交谈,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你走之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就在6月10日,也算我们为你设的饯别宴吧!
那一天,我如约为她过生日,并搭乘她家里的车离开北川。理论上说,那是我搭的第一辆顺风车。她是成都人,说话带着蓉城女孩特有的嗲气,家里做木材加工生意,地震后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转学到北川,于是成了我的学生,家境算班里数一数二的。
在车上始终捧着那束康乃鑫,学生娃儿最后一节课送给我的。不忍心丢在空落落的办公桌上任岁月风干,就一直带到成都。其它礼物寄回了北京,三个月后拆开包裹,随之掏出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那时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跑到办公室,涨红着脸一句话不说,笑得眼睛都没了,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变出一个小盒子,丢给我转身就跑。我拿起盒子摇一摇,像儿时一样小心翼翼地拆掉包装纸,从里面翻出一张纸片,写着或搞笑或煽情的悄悄话。十二三岁的年纪,最喜欢玩偶啊,杯子啊,储蓄罐啊,有好多送我一对的都被我退回去一个,哄他们说:你一个我一个,谁看到都会想起对方。结果还是塞了满满一大包。
6月的成都已开始燥热,每天洗完澡都要在腿上涂一遍药膏,虽然一个月以来毫无效果,权当心理安慰。还有20天才期末考试,我做了逃兵。一片又一片的红疙瘩在身上蔓延,去几个医院诊断,排除食物过敏,就只剩水土不服,也叫气候过敏。各种内服外用的药用了一个月,仍旧前赴后继地长,常常被我抓破了就止不住血,有的疙瘩周围还会有一圈淤青,大夫说那是血小板减少的结果。
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东抓一下,西挠一下,这些小动作都逃不过孩子们的眼睛。一次正上着课,眼皮底下的两个孩子指着我的胳膊,我一看,一条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印,赶紧要了张纸巾捂住,故作镇定继续讲课。还有两次,裤子上毫无征兆地渗出一小块殷红的血迹。有几个孩子给我介绍偏方,没敢尝试。无奈之下,遗憾地提前离开了岗位。
跟校长说要到成都找个皮肤病医院,或者直接回北京医治,但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带着一小瓶止痒药膏奔向西藏。随后不断地换水土,又零星地冒出几个疙瘩,已无大碍。原来的疤痕至今还是很清晰,大概是那些孩子怕我忘了他们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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